坏孩子和红眼睛鬼怪(上)

  ·东区欠角色一般向西幻paro,《龙棘》系列的短前传——也没有前到哪里去,只是发生在正篇前些天的,濒死的男孩和曾被他放进门的鬼怪的故事。还真是很适合(已经过了的)万圣节的题材。看标题就知道这是谁和谁了吧?

      ·和《黑夜访客》同世界观的西幻设定,本来我是不想拆成上下篇发的,这才5000字,但是谁知道我这个上下会不会变成上中下呢?(习惯性爆字选手发自灵魂的自我拷问)

      ·Q:本篇呢?A:本篇剧情我在想了!在我想好故事的因果问题之前先吃一口前传呗(*ˇωˇ*人)作为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它与本篇的阅读顺序并不会影响理解剧情。

      ·你问我有没有玩公式梗,那当然是有的,但是除了我自己没人看得出来,毕竟主角组在原作的出场画面还真是屈指可数呢……




      村里人都不喜欢的坏孩子维托米尔·巴加诺夫今年12岁。最近村里死的人太多了,他开始偶尔坐在没有人的林子边上,想象很多关于死亡的事:比如被马刀砍头,被抢匪烧房子,被舅舅赶出家门饿死,在林子里拾柴给狼吃掉,等等,有些他经历过却幸运地活了下来,有些则是看到,或从村里人的闲谈里听来的。不过他并没想过,人将死之时会有一辆大马车来迎接。胡桃木的黑车辕上套着两匹大灰马,都比他见过的任何马都要高大,有着挽马不应有的高贵气质。他不觉得恐惧,只是充满好奇——车上的长须老者一言不发,看不清面目;车子前面,两匹灰马长长的马脸上竟然有种庄重的神情,这让维托米尔觉得自己该谨慎一些。周围温暖的空气正在逐渐变冷,他觉得这十分像一个梦——在梦里他什么都知道——马车来接他,正是因为他马上就要死啦。他的灵魂坐在车上,正逐渐远离烧着壁炉的屋子。马车在一条雾蒙蒙的路上走,向着地下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去。

      这条路除了浓雾,什么也没有。他不知道马车走得多快,走了多远,尽管只穿着单薄的旧衬衣,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咴咴……咱们来得不是时候。”

      左边的马摇摇头,放慢了步子开始说话。维托米尔想,马儿也会说话了,这也许真的是个梦。

      “这孩子要被不归咱们管的家伙带走啦。”

      右边的马打了一个响鼻。

      “唉,我不喜欢他们。”

      “这次不一样,他会回来的。”

      “走吧。那家伙一直在附近看着哩。”

      两匹马说完,停了下来,车上的老者一言不发,白色兜帽下那对凹陷的蓝灰色眼睛最后看了他一眼。浓雾中传来遥远的狼嚎。马车、老者和两匹马像烟雾一样从他眼前消失,和浓雾一起散去。他看到一头狼的眼睛,像一对银白色的星星。

      尽管灰马拉着的黑马车和驾车老者走了很远,但实际上,时间一点儿都没有流逝。闷热的小屋里除了一个躺着的,还有两个站着的。黑袍修士一边祷告,一边在这需要驱邪的病患手上涂完什么东西,满屋子都弥漫着没药和肉桂的味道。等到黑袍修士念完祷词,穿着大衣的医生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摸了一下病患的鼻子。

      不一会儿,等在外面的老车夫被叫了进去,他出来时,抱着村中年纪最大的男孩。

      现在这村里再也没有能干活的男人啦。

      老车夫一边沿着大道走到村口,一边看着他将拉走的七个死人,把男孩也放了上去。


      维托米尔想看清狼的样子,他在黑暗中努力睁大眼睛,眼前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头顶是木头房梁和屋顶。这屋子对他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想起关于灵魂循环的故事,但生前的事情却还记得很清楚。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死。黑马车、白衣老者和会说话的灰马,那些竟真是个梦。

      “你醒了?听得到我说话吗?”

      有人在和他说话。维托米尔转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一个陌生人正看着他的眼睛。这人大概是个贵族少爷,在维托米尔看来,不论是长相还是穿着,他都绝对不适合做农活、赶马车或是拿着镰刀草叉守夜。不同于他平时见过的村里人,这位少爷很白,像出生不久还未晒过阳光的婴儿。他不知道那是因为(听说)贵族都喜欢抹粉化妆,还是因为他们几乎脚不沾地,出门只坐车,连一点儿太阳都不晒。

      而且,他从没见过红眼睛的人或动物。红眼睛的白兔子只在城里才有,他最多只见过棕色皮毛和眼睛的野兔——若是他见过,他一定会觉得面前这个人很像白毛兔子。这双红色的眼睛让维托米尔想起一些事。他盯着那位少爷的眼睛看,又仔细观察他的五官和白蜡木色的头发。一开始,维托米尔为自己有些模糊的记忆困惑起来,但随着思维和感觉愈发清晰,他开始确信自己曾见过这位少爷,而且开始产生了新的疑问。

      维托米尔什么也没说,一直盯着对方,好像要把他的所有特征都记下来似的。对方显然感觉到了,而且很不适应被人这样凝视,他有些局促地拿过椅子坐下,表情既谨慎又有些欣慰。

      “还好你醒了,而且看上去还活得好好的。等你完全好了,我就把你送回普列斯卡去。”

      维托米尔对回去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感到高兴。比起回去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家,他更想弄清楚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故事里的某种鬼怪。他坐起来,继续盯着那双特别的红眼睛看。

      “我见过你,还给你开了门,你走进来。剩下的我就不太记得清了。”

      “那倒是确有其事。要不然我也不会从死人堆里认出你来,还把你带到这儿来。”

      “后来我就染上了热病。不过我那时候不太听得清医生说话,总在做些奇怪的梦。偶尔清醒的时候,能听到他们说‘得帮他驱邪’之类的话。”

      “他们早就不剩什么真能治病的药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还有这个,”维托米尔早已想好了——他最后该拿出证据来揭穿对方,“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像是蛇咬的。它们快好了。”

      维托米尔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两个结痂的小伤口还在,看来他听到医生提及伤口时并不是在做梦。于是他把左肩的衣服拉开给这位贵族少爷看。

      “你大概是被野狼咬了吧?毕竟它们已经吃腻了死人。”

      趁对方注意伤口,维托米尔终于看清了他的牙齿。这位先生的犬齿很尖,总在说话时不自觉地露出来。


      果然如此。他可真是个满嘴谎言的坏蛋!

      要是揭穿了这个邪恶鬼怪的真面目,他会怎么做呢?像豹子一样跳起来咬断自己的脖子,还是像野狼一样把猎物开膛破肚?再或者,跟鬼故事里讲的一样,当受害者给它开门,请它进屋,它会用他那可怕的尖牙扎穿血管,贪婪地吸干受害者温热的鲜血。这不死的鬼怪从受诅咒的坟墓里醒来,它渴望活人的鲜血,还能变成人类和某些动物的模样;若是有人染上它带来的瘟疫或热病并因此死去,这可怜的人将永远无法得到安息——他们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变成活尸,或是新的吸血鬼。

      不过,一只邪恶的吸血鬼为什么要把它的受害者治好呢?维托米尔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要是你承认那野狼是你变的,先生。你大概是用了什么催眠的把戏,我不记得过程了。但我不觉得吸血鬼会做好事,你治好我,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坏事吗?”

      对方瞪大了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把脸埋进手里,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唉呀……不是,我们可以小声点说话吗?我绝没有那么想,但你信吗?我知道,你绝不会相信。被一个人类孩子识破,都怪这副长相,我可真是太失败啦。你瞧,就连你都能看穿我,我要是去做坏事,马上就会被猎人斩首和烧死。”

      “你想把我当食物吗?就像我们养牲口那样。”

      “我并不想,我认为自己该离你远一点,越远越好,你是个大麻烦。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法让你忘掉已经发生的事,虽然那在技术上可行,但要是真那么做,我的麻烦就更大了。但是我可以保证一件事,你会好起来,然后长大成人。”

      这只吸血鬼看起来非常紧张。他的语速很快,像一只趁麦子被弄洒,落下来奋力啄食的麻雀,时刻提防着前来驱赶的人类。


      至少他不像故事里的吸血鬼那样阴森恐怖。维托米尔预想的可怕事情一件都没发生,这只鬼怪甚至还坐在这里与自己交流。即使是伪善的鬼怪,也比一个脾气暴躁、总动手打人的舅舅好多了。当然,现在就连那个讨厌的舅舅也不在了,家里仅剩的瘦牛被偷了,也没有地和种子,更没有剩下什么食物。维托米尔感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

      “你很有钱吗?我不想回去。饿死病死的牲口也很痛苦,不如被人喂得好些,然后挨一刀子,就都结束了。”

      他从吸血鬼脸上看到了无可奈何的表情。这家伙甚至还像人类一样,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这家伙并不像传说里那种死人变成的怪物,甚至还算得上有一副好看的……伪装?他一定把骇人可怖的真面目藏得很好。

      “钱倒是有。牲口……不不,那可不是,我一点儿也没有那么想。你当然不会相信——我没怎么杀过人……不行,这样说不太对,我需要改变措辞。我不对无辜的人类下杀手,只为了生存取一点血,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进行,他们什么都不会知道。但是像你这样大病一场的,我还从没见过,说实话,我吓坏了,要是你真的被我害死了,我会受罚的。”

      吸血鬼有些不知所措,他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而犯了难,只好把床头柜上的水杯拿过来喝了一口,一边思考怎么让说才能让人类孩子不害怕他。

      不过这毫无用处。因为维托米尔根本不怕他,反倒觉得对方这样子有些好笑,他也许从没和人类说过这么多话,说多了还要跟人类一样停下来喝口水。


      “我的保证在你看来没什么用,你会想:‘那是鬼怪诱骗人类的谎话’,那不要紧。重要的是,我请求你不要告诉其他人类这件事,你会答应吗?唉,我完全不知道如何以真实身份与人类交流,我从没这么做过,人类不会听我说话,他们只想用木桩、银刀刃和火来对付我。你就当是做一件好事吧?别说出去,不然我会死的。”

        “我不知道放过鬼怪是不是一件好事。”

        维托米尔还是不够确定。而且,他觉得和这个不知所措的吸血鬼说话很有趣,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让鬼怪觉得“吓坏了”。

        “至少对你而言是好事,我叫医生把你治好。你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去了。我考虑一下其他的解决办法,给你一些生活需要的费用。总之一切都好商量。”

        “那我要是告诉别人了呢?对我来说会是坏事吗?”

        “当然是了!你什么也没有,而且太小了,很难自己谋生。虽然人类有孤儿院这样的地方,但在那儿,你过的日子不会比在村里好。”

        “真奇怪。你为什么不威胁我呢?这比利诱有用。对你来说很容易,连刀子都不需要。”

        吸血鬼很沮丧。他双手握在一起,再次把头埋了下去。

        “威胁?不,我觉得你会害怕,那我就真是邪恶的鬼怪啦。你是不打算答应我的请求吗?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我一点儿都不想惹上人类……唉,我就要被猎人发现啦。我可从没想过做邪恶的事……是不是该写封遗嘱再逃命?你就留在这儿吧!总会有人类想收养孩子的。”

        吸血鬼站起来,拿起衣帽架上的斗篷。

        听到吸血鬼这么说,维托米尔开始觉得害怕了,而且他看起来真想一走了之。哪怕这家伙是个吸血鬼,但他是自己见过最好说话的“人”。而且,和他在一起,哪怕最后真被当成牲口或是口粮什么的吃掉,也比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等着不知道什么人来领养要好。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人,村里的人经常嘲笑他和他母亲,说他是蛮子的野种——那大概就是吧;可他们还说,他母亲则是怀上了野种的贱人,某个游牧民劫掠村子时把他母亲给干了——这可不对;他为了母亲的事成了个坏孩子:捉弄那些说她坏话的大人,偷走和弄坏他们的东西——不过大家现在都没有物件和食物可拿了;和叫她“婊子”的大孩子们打架,抢走他们的小玩意儿——虽然那些大孩子现在大多死在了战场上,少数当了逃兵,但总归是个死。

  他一想到母亲就很难过:母亲是对他最好的人,她还教他读书,给他念故事,但她后来再也忍不下去了,在一个晚上跑走,永远离开了村子,不知是死是活。紧接着,他游手好闲的舅舅竟突然回到了村子,说是领养他,实际上是要霸占自己姐姐的财产,叫他干活,拿他出气,日子过得只比那头被偷走的瘦牛强一点儿。至于村里人,总觉得这个坏孩子是得了报应,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有时还以看他受苦为乐。

      “我答应你了,别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我就相信你不是坏妖怪吧。”

      “太好了,你别反悔啊。”

      维托米尔只是点点头。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了——他从没觉得这么难过,只想躲在被子里大哭一场。吸血鬼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有些不对,稍稍凑近时却发现,这个人类孩子正吸着鼻子,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知道这是人类哭泣的预兆,但却以为这孩子吓得快哭了——虽然维托米尔确实害怕又难过。

      “你别害怕……啊……可我不会哄人类小孩。等等,你先别哭,对戏法感兴趣吗?比如这个?”

        他赶紧把斗篷挂回去,到处扫视了一下,最后端过桌上的插着蜡烛的烛台,把它递给维托米尔。维托米尔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拿着烛台直吸鼻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吸血鬼坐下来,伸手捻了一下蜡烛芯。橙色的火苗就这样从蜡烛芯上窜了起来——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火苗,维托米尔惊讶地看着火苗上方升腾的无形热气,马上就忘记了自己的鼻子刚刚还酸得像泡水的劣质奶酪。

      “吸血鬼都会变魔法吗?”

      “我不知道。我不和他们说话,因为我只是个经验不足的异类,而且是不为人知的极少数,但问题是,我平等地享有他们的恶名。这种小法术对我来说很容易,你还想再看一个吗?”

      “想。”

      “乖乖睡觉,现在是半夜,不是你玩耍的时候。我白天得出门,明天晚上给你看。”

      “好。可以给我讲睡前故事吗?”

      “睡前故事?恐怕我的故事储备对你而言不仅陌生,且有点过时,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讲个恶龙泽默[注1]的故事。”


  

  ·TBC·



      [注1]泽默(Zemu):罗马尼亚传说中的恶龙,它能够飞行和喷吐火焰,大多数学者认为它的形象和名字来源于斯拉夫神话中的龙泽梅(zmey; змей)。相较其他恶龙的传说,它并不只是富有破坏力的野兽,还会使用智慧和强大的魔力,甚至变为人类诱骗美丽少女与之结合。某些罗马尼亚传说中,它变成小鸟窃取了金苹果;一则民谣则讲到泽默偷走了太阳和月亮,使得人类失去光明;还有传说还提及它住在黑暗的地下王国。同其他欧洲恶龙的传说一样,它是邪恶的象征,须由英雄击败才能救出被它囚禁的公主。(From wikipedia)

November
04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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