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棘(二十一)

  前篇:龙棘(二十)



      马鬃、钻石和羽毛(四)




  · 主角是学生东区三人组,其他人会根据作者的喜好出现。都21回了我才认识到这其实是欧萝卜(要全员我得写到天荒地老……先从我感兴趣的下手,一个个来)一般向西幻paro。


  · 更新一断再捡起来就要写到头秃,我再也不做这种事了。之前写不出来焦虑了好久,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写连载的能力了,能写出来我真的谢天谢地了!!!!


  · 两个己方法术职业的专门回,是不止双份的帅气、可爱和性感(?)虽然复健异常艰难痛苦,我数着字数在写又担心自己状态不好只会凑字,但我为什么还是爆字了……这真是太令我困惑了…… 


  


  

      洞穴内部的岩壁上插有火把,它点亮的通道一直向下延伸。这个洞穴也许是由地下水的侵蚀作用形成的,比卢卡斯预想的宽阔和深邃许多,到处都是幽深的空洞和倒挂的石锥,像一连串教堂尖顶或钟楼高耸的内部。弗拉德早就在蓝宝石的幻象中来过这里,尽管他只匆忙吸了几口,但人类温热的鲜血使他变得振奋且敏锐,他的听觉和嗅觉甚至能辨别空气在洞窟中以何种方向流动。为了确保安全,他主动要求在卢卡斯前面带路,卢卡斯也欣然接受,点亮火把跟在吸血鬼后面。他们本以为路上还会有些小型魇魔把守,或留着一些教徒把守。但这里一片死寂,什么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尽管这让他们心怀疑惑,但两个法术专家形成了某种默契——他们不知道那个藏在一切背后的强大魇魔是否正暗中窥视他们,弄出太多动静并不明智。两人默不作声地向洞穴深处行进。某种疑惑像阴雨之夜聚集起来遮住月亮的乌云一般,笼罩在弗拉德的心头:他原本以为自己曾在蓝宝石的投影中走过这条路,但现在,这儿变得越来越陌生——那条并不漫长的地下通道完全变了样——蜿蜒曲折,好像没有尽头,甚至比弗拉德那时所感知到的更为黑暗幽深。尽管两人并没有走多久,但弗拉德一贯迟钝的时间感却好像突然变得太过敏锐:他觉得自己在这儿走了很久,可能是迷路了。


  弗拉德伸手向空气里画了个小手势——他使用了一个检验术,就像他刚来到公会那时候对赫德维卡的画像做的那样。结果并不太理想:这并非法师或术士可以解除的幻象类法术,甚至连检验结果本身都可能只是幻觉——是魇魔的能力在起作用吗?他所学到的各种怪物知识多数基于书本和理论,在实战中遇到如此强大的魇魔——这不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书本也没怎么提到过——它的噩梦足以控制整个村子的人,甚至还能将一整片区域纳入它所制造的幻觉之中?这仅仅是推测,但他认为必须提醒卢卡斯。


  “我们得停下来。根据玛侬的解释,她的蓝宝石是不会出错的,但这条路变得很奇怪……我也许根本不应该带路——我们迷路了。这儿说不定已经变成了强大魇魔的幻觉迷宫,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人来把守。我们现在使用的每一个法术,其效果都可能只是我们的幻觉。”


  “驱使魇魔的教徒是什么人——你是否想过这个问题?”


  卢卡斯经常用看似不着边际的话回答问题——甚至还异常平静地抛出另一个问题。弗拉德一开始不太适应他的作风,但现在他已经学会怎么和这个神秘莫测的术士对话了,他略作思考之后,大致明白了卢卡斯的用意。


  “我想过这个问题。但这并不方便在那个愤世嫉俗的小牧师面前提起,他像正午的阳光一样让我神经过敏,我不知道他能否冷静地看待这件事……梦魇之后的追随者?据我所知,只有这群人才能掌握使役魇魔的方法——和神术一样,那是神给予信徒的能力。”


  “我同意。所以你的猜想很可能是对的。如果真是这样,我作为人类,很有可能因为迷路而死在这里,比如饿死、渴死之类的。”


  “哎,别说了!那并不好笑……我一点都不想以这种方式背负人类的性命。我得冷静一点,要是能像你一样冷静地开这种玩笑倒也不错。”


  弗拉德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焦躁不安的心灵平复下来。卢卡斯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睛却借着火光,观察吸血鬼试图使用呼吸来平复情绪——他并不需要,也毫无理由这么做,这大概只是和人类学来的一种心理安慰法。


  “你沾染了很多人类的习气。”


  “是啊,我承认这一点。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可你连活物都不是,我不认为你会被困在这儿。”


  “是,前半句说得一点没错。但是……”


  弗拉德习惯性地想着这家伙是不是在讽刺自己,但他突然意识到了——卢卡斯说得没错,身为不死生物,他的休息即是暂时性的死亡,除了极少数情况,他的确不太可能会做梦。这意味着魇魔的噩梦无法对他产生效果。不死肉体的力量的确强大,但驱使这副身躯行动的主要因素和活物并不相同,不是代谢循环等生命活动——而是他的灵魂——它从黑环的契约中获得精神力量,控制身躯行动,犹如寄居蟹从螺壳中获得庇护,并带着它四处行动。从本质上来说,这也许和人类信徒从神那里获取神力并无区别。


  而吸血鬼又是不死生物中的异类——他们的精神力量不仅能够驱使自身,还强大到足以控制他人。弗拉德意识到,这正是突破幻觉迷宫的关键。


  “……后半句说不定也是对的。我好像有一点思路了,等我一会儿。”


  就像利用超凡的肉体力量将传力术变成攻击法术一样,若是将某些法术与精神能力结合,像对付猎物那样,使法术幻觉对魇魔产生精神影响,便有可能使它退缩,使密不透风的幻觉破灭。魇魔是邪恶的精灵,它自然同吸血鬼一样畏惧神圣的力量——普雷迪拉格的神术能有效地驱散它们。这儿并没有牧师,尽管卢卡斯也可以使用神圣魔法,但人类并不具备任何精神能力,而且正受制于魇魔制造的幻觉。这件事必须由吸血鬼自己来做。


  弗拉德再次深吸一口气——既然他已经受到了幻觉的影响,自然也与那只大魇魔产生了精神联系,不需要视线的交流就能对它使用控制,使它反过来受到幻觉的影响。这非常需要技巧,但对弗拉德来说并不太难,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使自己的精神力量悄然接近幻觉的来源。


  卢卡斯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的石块上坐下,说实话,他并未深入研究过吸血鬼(因为没有条件——邪恶的吸血鬼可不会友善地与人类沟通),这只是基于理论和类似研究的猜想。当战斗开始时,他已经想到可能会发生这种状况。因此,他原本就计划只和弗拉德两人一同深入魇魔的巢穴,以避免波及其他人——只不过他也没有预料到,受到梦魇之后信徒使役的魇魔竟会如此强大,他本以为吸血鬼不会受到噩梦的影响——但对手没有动用梦魇类的精神攻击,而是直接用巨大的幻觉将他们困住了。这并不像是普通的魇魔会做的事。


  ——以至于像他这样的专家术士只得指望一只吸血鬼来突破困境,否则他们可能真的会永远受困于此。但这并不算太坏,将自己的生命安危交给非人类——这是第几次了?而且还出过不少差错,大都比这要惊险刺激许多。从他的角度看来,友善的非人类比人类要可靠百倍。


  但眼前的景象还是令卢卡斯大为震惊。这个吸血鬼法师竟开始使用神圣法术,施法过程甚至流畅得令人讶异——除了施法者自身的状态:他一边念诵咒语,头略微低着,双眼瞪着洞穴深处的黑暗,对藏在幻觉中的怪物施加他与生俱来的精神能力。与此同时,神圣力量瓦解了他施加给自己的翳障术和黑暗防护,使那不死的肉体受到伤害——吸血鬼原形毕露,冰冷的血随着每一个词句从长着一对獠牙的口中缓慢流出。他伸出右手——甚至无法自控地暴露了吸血鬼的尖爪——黑暗的空间中出现一团柔和的银色光晕,随着那只爪子的指向,它如同满月变为新月般骤然收缩,直至凝聚成一支发光的银箭,洞穿幻觉的壁垒,随着吸血鬼凌厉的视线,直奔某个不可见的目标。


  这怪异、恐怖、甚至是有些荒诞的施法过程的确十分有效。潜藏在幻觉背后的怪物从精神上受到了神圣法术的攻击,它制造的幻觉变得混乱不堪,洞穴内部的景象扭曲、旋转和糅杂起来,岩壁、石锥、水流和穹顶像漩涡中的泥浆一样混在一起,令人陷入强烈的眩晕,然后全都被现实的水流冲刷殆尽。


  “月相箭……除此之外的神圣法术呢?你还会多少?”


  等到弗拉德施术完毕,卢卡斯才站起来走向他。前者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好像还没有从神圣法术对自身的伤害与震慑中回过神,也听不见卢卡斯说话。直到卢卡斯直接抓住弗拉德的手腕,吸血鬼才因为人类的身体接触而回过神来。但他只是困惑地看着卢卡斯——根本没听到对方之前说了什么。


  “这无异于在自己脚下施放冻结术。我并没让你做这种事。”


  “但这么做最有效。要是因为我失败的尝试而困死在这里,你绝不会甘心,我也会永远后悔下去。”


  卢卡斯把弗拉德放开,稍微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又把它呼出来。他仔细观察片刻之后,感到后怕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这儿的幻觉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法术,以及吸血鬼受到的伤害自然也都是幻觉——翳障术和黑暗防护的效果仍然存在,那么他自然也没有因为使用神圣法术而受到伤害。


  这个叫弗拉德的吸血鬼是否对人类太过信任了?如果自己在刚才使用真正的神圣法术,他连逃脱的机会都不会有。大多数人类也许并不值得这样信任。就因为他说“能有机会获得法师许可,还可以去法术学院参观”吗?这么点好处就能让他抛弃之前的警惕?比起狼——难道这家伙其实是狗吗?这种特质让他感到有些熟悉。


  “你瞧,这都是幻觉。但就算我真因此受一点伤害也没什么关系,在人类看来严重的伤对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弗拉德是真心这么觉得。他考虑过了:不论施法的结果是否真是幻觉,只要能让两人都摆脱困境,痛苦和流血根本算不上什么——反正身体和精神很快就会恢复。他压根没考虑过卢卡斯正在想的事。


  “我有不少问题想问你,但之后再说。走吧。和你一样,这怪物很快就会回过神来。”


  


  两人加快了步伐,差不多一路跑着赶到祭坛的所在处。这里闻起来像个墓穴,充斥着肉体腐败的臭味,弗拉德只闻了一下就侧过头,他认为在需要说话和出去之前,自己应该老实地当个不死生物,绝不再模仿活物吞吐空气。身为人类的卢卡斯倒没什么反应,火把只是他用来确认洞穴内的空气是否安全的工具,现在他放下火把,使用法术制造出一团悬浮的白焰,以便于借着光亮到处搜寻。这是个天然的圆形洞窟,中央装饰着马骨和黑色马鬃绳的石头祭坛,上面有不少新旧不一的血迹。一个马头骨被放在石头祭坛中央,额头的部位被凿开一个洞。几把刀剑之类的武器和黑色长袍散乱地掉在地上,武器架上空无一物。许多对半劈开的原木被一道道钉在墙上作为置物架,上面摆着蜡烛和各种供奉——大多是动物的头骨,也有少量人的头骨,还有一些农作物和奶酪之类,这些信徒用小的牺牲品使得魇魔获得力量,并使之繁殖出许多用于使役的小型个体。在东面最为平滑宽阔的岩壁上,一张黑马的马皮整个铺开挂在那里——加上祭坛,这就是使役强大魇魔的核心仪式道具。


  躲在幻觉背后,反倒吃了弗拉德一记精神攻击的大魇魔并未现身。弗拉德一边点燃马皮,心想,这地方太讨厌了,避免和它战斗也许是件好事,他们可以全身而退,只要让神殿的那群人来解决问题就行了——毕竟他一点都不想在给两个小子主持考试的时候出什么意外。不过,卢卡斯看起来心事重重,尽管他总是面无表情,但吸血鬼可以捕捉到情绪变化带来的细微反应。


  “圣鸻……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它的事?”


  卢卡斯轻轻点了一下头。


  “神圣法术——如果不想看到,你就回去。”


  “别那么做,我的意思是说,不要以为你自己足以应付这只不同寻常的魇魔。我不仅很乐意看你用神圣法术,我自己也会不止一种。”吸血鬼一边尽量减少说话的次数以避免嗅到臭味,一边想着应战的手段,抬脚走向那张悬挂的黑马皮。


  “我要烧了这东西,趁那怪物还没出现削弱它的力量。”


  弗拉德充满厌恶地挥了一下手,点燃手边的蜡烛,伸手把马皮取下来,准备烧掉。卢卡斯没有作声,只是看了一眼弗拉德表示默许。他的努力白费了吗?他还以为那个被俘虏的术士在一味隐瞒事实,但事情却真如那人所说:这儿根本没有什么圣鸻的踪迹,就连密道和暗门都不存在。他亲自来到这儿又有何意义呢?这好像只是另一条死胡同。但他什么情绪也没表现出来——至少不是毫无收获,这儿还有个和人类走得太近的吸血鬼法师。


  他只剩一个选择——抓住那个魇魔,让它来告诉自己,这里究竟有没有圣鸻。尽管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计划,但卢卡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属于北方人的血驱使他寻求战斗,必须从这场战斗中取得胜利,这才有可能使他和同盟者获得反击卑鄙敌人的突破口。


  弗拉德把点燃的马皮丢在地上,自己往后退了两步——他不喜欢火,尽管火对他的伤害并不如圣水之类,但它比普通的武器稍强一点;最重要的是,它和太阳很类似,明亮又炽热——这足以让他像夜行动物一样畏惧足够大的火焰。刚开始学习具有破坏力的火焰类法术的时候,他用了足足几天时间来克服心理障碍。


  卢卡斯用肯定的目光看了弗拉德一眼。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鹰的白色尾羽,将它放到火焰燃烧的热气上方,任其盘旋飘落。几句咒语之后,这羽毛在土壤升腾的橘黄火光中腾起一阵烟雾和火星,一只的白尾雕自烟雾中振翅飞出。弗拉德很清楚,这鸟儿并不是普通的鹰,而是术士的召唤物。魇魔畏惧猛禽,卢卡斯召唤它来协助战斗。燃烧的马皮不散发浓烈的焦臭味,等到它燃烧殆尽,寡言的北方人走向祭坛,一脚踩碎那颗马的头骨。


  两人都知道,这一定会激怒潜藏在暗处的魇魔。


  果然如此。以精神为饵食的邪灵现身了,地上和蜡烛上的火变得暗淡,然后像失去空气般突然熄灭,只剩法术制造的白色冷火照亮整个空间。一种可怕的压迫感从上自下降落,两人都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骑在自己肩上——沉重而充满恶意。而对人类来说,这种感觉更强烈,正如午夜时突然自噩梦中醒来引起的麻痹——但远比它更为压抑和强大。白尾雕掠过半空,响亮的尖啸响彻整个空间,猛禽的鸣叫鼓舞着二人,像一首战歌驱散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当两人回复神智,便清楚地看到了邪灵的样子——它根本不是之前见过的那个魇魔。无论是谁,一看就该马上明白,那小妖精似的邪恶家伙,还有那些战场上的动物魇魔,都不过是它的分身或幼崽——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或许以“魇魔之母”来称呼才更为恰当。


  这头怪物根本不像是什么典型的魇魔,它更像魇魔和梦魇的混合体,也许是由某种邪恶的实验创造的。一开始冒出的黑色半透明物质如同幽魂,但其构成的确是某种实体——随着它像一株怪异的植物一样从祭坛的地面伸出头和半个躯体,这怪物正将自己从虚影变为实体。它从井口般敞开的祭坛中竖起半个身体,一颗巨大的怪异马头正就那样瞪着两人,长而纠结的鬃毛一直垂到地上,像树根一样最终埋入地面……那就是它控制人类时,套在他们脖子上的“缰绳”吗?在那些黑色的、污秽不堪的鬃毛下,许多尚未成熟的小型魇魔胚胎像球形的植物腋芽一样连接着母体,它们有些类似小孩子、恶魔或精灵,有些则像是各种动物。不论经验丰富的人类术士,还是活了快两百岁的吸血鬼法师,都被这噩梦的造物震慑得几乎停止了思考。


  弗拉德的状况比卢卡斯好很多。身为不死生物,他的确可以免疫绝大部分噩梦带来的效果,这使他尚能作出清晰的思考:如此怪异的魇魔绝不应该自然产生,而梦魇之后的普通信徒也不大可能制造出这种噩梦般的怪物,尽管他自己也不太相信没有实证的传说,但这儿供奉的也许并非现在的梦魇之后,而是她的前身——一群古老教义的秘密信奉者,正时刻准备为他们的神驱逐阻碍,让她得以夺回掌握万物生死的宝座。在双环之蛇取代某位她成为生命循环的掌管者之前,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不死生物,生死的界限也并不那么明晰。古老的女神有很多已经不再被人提起的名字,默拉娜、玛赞娜或是其他发音相似的禁忌名讳——梦魇之后的前身,“万灵之母”,传说她的祭司甚至能获取使逝者复生的神力。后来,双环之蛇驱逐了她,一个掌管生死之轮,成为受所有活物敬仰的白神;另一个掌管晦暗领域,成为不死者的创造主。自此之后,人类深切畏惧死亡和不死者的威胁,开始四处征战,代代繁衍,从而成为整个世界上数量最多的种族。


  女神的信徒为他们的神感到悲哀和愤怒,他们声称自己将以传承的古老教义为她夺回记忆和力量铺平道路,唯有她所掌管的生命才是完美的——不论白环教会还是黑环教团,甚至是不死生物,这群密教信徒将其全部视为敌人。魇魔、梦魇和魅魔等梦魇类生物是他们供奉和使役的对象,但和一般的梦魇之后信奉者不同——只有这群疯狂的家伙才会对魇魔之类的生物进行实验和再创造,以让它无限接近“神的完美造物”。


  这只是某本禁忌古书中的记载——或只是神话传说,就连弗拉德的父亲黑公爵雷纳图斯,母亲狼之女王齐亚卡也不认为自己可以确定这是否属实。他父亲相对母亲而言年轻不少,他只表示过去的人类中间确实流传着这种说法,但这个传说已经随着白环教会的壮大而销声匿迹。据弗拉德的母亲齐亚卡所言,尽管传说的真实性有待考证,但她见证了人类如何从固步自封中觉醒而走向繁盛——那使她一度陷入许多危机,但也使她有机会结识自己如今的挚爱。但眼下的危机更值得关注——弗拉德真想问问他父母,他们是否见过这种鬼东西,最好能手把手教他如何对付它!


  弗拉德一方面希望卢卡斯了解他所读到过的这些知识,这可以让他们更好地对付这只怪物;另一方面,他又担忧人类的精神不足以抵御古老异教的禁忌知识,正如同他很难摆脱对神圣力量的本能恐惧。他一边着手准备某个法术,一边瞥了卢卡斯一眼。


  在白尾雕的协助下,卢卡斯保持着一贯的平静。他在战斗经验方面的优势远胜弗拉德,这允许他跳过思考过程,凭借直觉决定使用何种法术。北方术士正在吟诵某种神圣法术的咒文。弗拉德心头涌起厌恶和畏惧的感觉,但法术在神圣方面的专业性不足与神术相比。只要目标不是他,弗拉德认为这完全能够克服——他自己甚至能使用一些神圣法术。与克服对日光的恐惧一样,他付出了大量的精力和勇气才获得如今的成果。对他而言,这类法术的学习过程比攻击性火焰法术还坎坷百倍,犹如人类需要克服恐惧学习死灵法术;他不仅花了几星期克服心理障碍,在第一次成功使用之后还陷入了本能的恐惧情绪中,这让他父母花了几天来安抚和开导他。


  怪物发出一连串梦呓般的低吼,这让两人都产生了某种错觉:它在说话,意义不明的喃喃低语正对两人降下诅咒。这是类似自己能力的某种精神攻击——弗拉德很快就意识到这一点,他看向卢卡斯——对方仍没有表情,但皱着的眉头说明他正奋力抵抗可怕的精神效果。法师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卢卡斯的能力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术士再次召唤“辉光剑刃”,指挥金色的光刃砍向魇魔之母的马头。白尾雕多次向下俯冲,伸出弯刀般的钩爪一个个撕裂魇魔胚胎,使剩余的不断躲回母体的鬃毛下。这些未成的幼体虽然没有瞳孔,但它们黯淡的眼球正四处转动搜寻恐惧情绪,若是两人产生动摇,它们会立刻脱离母体,扑上来贪婪地吮吸猎物的精神力。


  砍它的脑袋并没有什么作用,巨大的马头被砍了一下,却像砍到空气一样,形体消散,又重新聚拢成马头的形状——至少这儿并不是它的弱点。卢卡斯皱了一下眉头,转而操纵法术剑朝它的身体刺去。神圣的力量劈开了它的马鬃,在它漆黑的身躯上造成烧灼般的伤口。魇魔之母有些退缩,但意识到威胁之后,它便低吼着挺直身体,伸出一只前蹄,以出乎意料的敏捷将法术剑踢开——法术构成的剑刃在一阵金色闪光中消失了。接着,这个怪物支起两只前蹄,将下半身从漆黑的祭坛中拔出来。随着它的动作,胚胎都被它作为力量吸收,变成一大团虚幻的黑雾在整个祭坛上弥漫开来——一匹巨大的黑马拖着纠缠的污秽毛发,像树根虬结的死树——这种形态更近似于梦魇。它低下头,瓦解和释放自己的实体,身躯和鬃毛化成虚幻的黑色浊流,只有狰狞的马头在波涛之上哭嚎——它企图用深邃黑暗的负面精神洪流将两人吞没。


  卢卡斯早有准备——在他发现辉光剑刃并不太有效之后,他就开始着手施放另一个法术了。一道神圣法术构筑的护盾在他周围升起,使得噩梦的浊流像触到礁石般从他身边涌过,无法伤害他分毫。吸血鬼法师并没有做什么防御准备,他很清楚自己不像活物一样会受到魇魔的噩梦侵蚀,而且,他可以变化形态回避攻击。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先使用吸血鬼的本来形态施放一个法术——这法术必须用手势指向目标。


  经过几次试探,他们好像从观察中明白了应该攻击何处——这怪物的身躯,尤其是类似动物的心脏部位,也许就是它的弱点。


  这次并非幻觉,是真正的月相箭。银白色的箭矢随着弗拉德伸手一指,劈开昏暗的梦魇浊流,直指怪物脖颈下方的心口。柔和的银色光辉随着箭矢在目标体内爆炸扩散到整个空间内,爆炸的核心犹如满月般耀眼。梦魇的浊流像退潮般迅速收缩和消失,魇魔之母被强力的攻击震慑,一边嘶鸣,一边连着向后退了几步——它的鬃毛被法术轰击得七零八落,纷纷断裂,这代表它与这片土地上人们的联系开始切断。卢卡斯早已见过弗拉德使用这种法术需要付出的代价,但他无暇顾及——必须先击败敌人,才能使他们两人彻底安全。


  术士飞快地挽起左手的袖子,扔掉手套,高声呼唤在他身边盘旋的白尾雕,一面抬起手供它栖息。弯刀般的鹰爪刺破他的手腕,涌出的鲜血正好成为魔力的载体。这只鸟在法术的作用下变得像蓝白色的恒星般炽热,如燃烧的凤凰般耀眼。它一面尖啸,飞到接近洞窟穹顶的高处,又像彗星般俯冲下去——术士对战斗的渴望和强大的意志将指挥它与邪灵之首搏斗。


  弗拉德也无暇顾及自己的状况。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还在流血,只是更加专注地调动来自外界的魔力。第二支月相箭在魇魔之母身上炸裂开来,接着是第三支。到处都充斥着粉尘般闪烁的银光,蓝色星辰般的鹰穿梭其中,幽深的洞窟内部像被真正的月亮照耀,若不是这儿还在进行激烈的战斗,它看起来就像传说中永远被月亮眷顾的冰冷仙境。


  两人终于合力把怪物逼到角落。胜利似乎就在眼前,但这只魇魔好像明白卢卡斯的企图。它彻底瓦解自己的实体,化为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地面上朝着出口的方向飞速移动。卢卡斯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他若是打算抓住这怪物,就应该把出口封死的——尽管洞口太大了,这根本就做不到。如果无法形成封闭的空间,它就会轻而易举地溜走。卢卡斯感到大事不妙时,他指挥鹰飞过去追击——很有可能会失败。但这时候,洞口外传来吵闹的对话。


  “这影子朝我们来了!那鸟又是什么?它是不是也朝我们过来了?”


  “别吵了!你的剑借我!”


  几个简短的祷词使真正的神力降临于此。在怪物穿过洞口外的通道逃走之前,一柄白环神力加持的剑堵住了它的去路。黑影被剑尖钉在木板铺成的走道上,它发出一阵女人哭泣般的哀嚎,然后彻底消散。


  线索又彻底断了……但这样总比让它逃掉好些。卢卡斯长出一口气,解除了召唤,星辰般耀眼的鹰像变回一支白羽毛,化作燃烧的火星消失了。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这才发现弗拉德缩在自己旁边,拼命扯着自己的斗篷,试图把自己整个遮住——连着使用三次神圣法术的吸血鬼非常虚弱,没有余下的精力来抵抗对神术的本能恐惧,也暂时无法变化形态逃走,只好下意识就近寻找遮蔽物。


  卢卡斯想让他冷静下来,去抓他的手,碰到之后才发觉对方的手和尖指甲上全都是血,全是从指甲缝和边缘冒出来的——月相箭需要将魔力集中在手上释放,而且是连续三次……这使他的身体受到了巨大伤害。


  “……我要怎么安抚他?”卢卡斯盯着面前的木棕色头发,努力回忆安抚魔法生物的知识……吸血鬼也能算是广义上的魔法生物。魔法生物和动物有很多共同点,比如用食物或它们喜欢的东西,就能让它们放下戒备或平静下来。他看了一下自己手臂上被鹰爪刺出的伤口,伸出手臂凑到弗拉德面前。


  这很有效,吸血鬼立即被人类的血吸引。既然卢卡斯自愿给他提供血液,他没有理由不接受。弗拉德抓住这只流血的手臂,正准备用人类的新鲜血液给自己的身心一些安慰。但他刚张开嘴,余光就瞥到了什么。


  “不……不,我什么都没做。”


  弗拉德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嘴里也流了不少血,样子看起来一定很狰狞,就像刚刚咬断了某人的喉咙。他猛地推开卢卡斯的手臂,直接躲到术士背后。因为普雷迪拉格正站在门口。年轻的牧师手里提着维托米尔的剑,那双棕色琥珀般明亮的眼睛正像鹰一样盯着“图谋不轨”的吸血鬼。


 

  

  ·TBC·


 [注]现实中的Marzanna、Marena、Morana等名称出自不同语言,都是斯拉夫神话中的一个女神,代表冬天、霜冻、死亡,某些理论也认为她的名称和梦魇有关。有学者认为,根据词源推测,她可能存在着作为农业女神的早期形象。作者使用这些资料进行二次加工之后,得到了文中的古老女神形象。


后篇:龙棘(二十二)

April
26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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