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棘(十三)

前篇:龙棘(十二)

  

敬圣之锤(一)  


   ·学生东区欠一般向西幻paro。好了,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表示学生东区欠这tag没打错了!主角组的某人终于实锤了!只不过性格本家也没有讲完全是作者个人理解!另外一时兴起加了个我不知道本家也没说是谁的人请读者按照主流同人的观点自行解读(……)

  ·和《黑夜访客》同世界观的西幻设定,一直在写论文很不快乐,于是这次摸鱼干脆就开心地写了9500呢!我爽了,继续写论文去了(。)

  ·两位终于长大的朋友,你们都出场了不作为主角组一员都来点激动人心的互动怎么行!(=´∀`)人(´∀`=)我拍手给自己叫好,也希望吃粮的大家得到双份的快乐!


  

  

  时间已过去了将近四年,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比如,皇帝和皇后有了他们的第三个孩子;龙棘公会的一位老成员决定回到故乡而离开,但这几年却没有一个合格的新成员出现;维托米尔并不打算现在就当个正式成员——他刚刚从学校毕业,还想偷偷在公会里当一阵子闲人;赫德维卡和亚罗利姆最近又吵架了,他们决定彼此冷静一段时间,但亚罗利姆感到自己还是没有学会做早餐,他正在考虑用什么方式跟她和好;七堡城银刃猎团团长在一次行动中负伤引退:她率领猎人们和一些神殿的圣职者联合起来,挫败了一个邪恶教团的阴谋——听命于强大吸血鬼的“血誓会”捕捉流浪汉和孤儿进行人体实验,以研究制造新生吸血鬼的可控途径——不少猎人在此次行动中牺牲,心怀愧疚的团长将自己的位置交给了副团长海格力斯·卡布西。

  猎人组织先后招募了一批具有潜力的新成员,其中有五人第一次参加不同组织之间举办的联合训练活动。现在,这五名新手猎人、两名神殿的见习牧师,以及一名龙棘的准公会成员正跟在两名教官后面——骑马领头的两人正是银刃的新团长海格力斯,和龙棘的死灵术士亚罗利姆。这支队伍驻扎在距离城市较远的莫宁森林边缘,现在正前往森林深处。莫宁森林的外围是狩猎场,中心是同名村落的遗址,其中沉睡着过去战死者的遗骸,狩猎者们因畏惧亡灵,不敢轻易深入森林中心。

  “我喜欢这个地方,这对我而言是绝佳的研究场所……”亚罗利姆的天赋使他能隐约感应到无法安息的亡魂。因为后面的队伍中还有维托米尔在,而且还有不少其他人,所以他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出口——“虽然没有新鲜的死人用来做法术材料,但骸骨也不错,省得还要清理烂肉。”他的法术老师,吸血鬼弗拉德曾多次因为他在维托米尔面前说这种话而生气,时间最长的一次批评竟长达两个小时。“我知道你真是那么想的,你不能算是普通人,但是——我不希望小孩子听到那种话,我好不容易把他带回人类社会,就是想让他当个正派的人!你在他面前,不,任何人类面前说话时,最好收敛些,这对你自己的形象也有好处。”多亏这些批评和其他公会成员的影响,现在已经十九岁的他变得比过去稳重许多,尽管教导他、让他显得更有人类常识的老师是一只吸血鬼。

  “就在这儿?”海格力斯背对着落日的余晖,看着已化为沼泽的村落废墟,春天在这片死寂之地仍焕发着生机,连几根破碎的人类骸骨都覆盖着青苔和植物幼苗。

  “开始吧。大家退后一些。”

  亚罗利姆和海格力斯从马上下来,术士手持法杖,走到沼泽的浅滩上,用仪式匕首割破自己的左手,一面念起咒语。老练的猎人则一边低声说话,一边在两匹马屁股上依次拍过去,两匹马就跑进森林里躲避即将到来的“灾难”了。

  不一会儿,地面开始震颤起来。参加训练的新人们警惕地看着那个术士,只有维托米尔并不感到稀奇。他甚至伸手搭上一位同伴的肩膀,饶有兴趣地想着这次召唤的不死生物或亡灵会是什么样子,“安德洛,有你和普雷迪拉格的神术在,我大概连剑都不需要拔出来。”

  “那不一定,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敌……”

  金发的见习牧师看向自己的朋友——一个名叫普雷迪拉格的见习牧师,后者深褐色的头发分出不少垂在两眼之前,超过鼻梁的一半。他总是那个发型,丝毫不觉得遮挡视线。尽管他们都比维托米尔小,但他俩的个头都比维托米尔高。

  维托米尔觉得那个叫普雷迪拉格的家伙不太好说话——而且,那人看着术士施展死灵法术,明显表现出嫌恶的神情,根本不想说话。

  “你的同伴是我见过最刻板的人,你和他相处一定很累。”

  维托米尔小声嘀咕着,一边拔出背后的双手剑。有伊丽莎白这样一位精通各种武器的老师,再加上他的确具有战士的才能,说他是这些新人中最老练的剑士也不为过。一小队骷髅战士从厚厚的腐殖质中破土而出,领头的骑士甚至还骑着一匹全副武装的骷髅战马,战马载着它的主人,以前蹄扬起的姿态跃出漆黑的沼泽,其骁勇的英姿并不输给生者。尽管那些盔甲锈蚀得厉害,还裹着不少腐烂的植物和淤泥,但披着盔甲的骷髅不容易散架,比普通的骷髅强得多。

  “这是最后的考验——顺便一提,为了保证召唤数量,我并没有控制这些死灵的打算,所以我们都在面对真正的敌人。但我只在必要的时候出手。至于海格力斯,他只负责当裁判。”

  亚罗利姆一边用着止血的小法术,一边迅速退出战场。他来到海格力斯身边,用法杖在地上画了一个结界,这样一来,那些死灵就会暂时忽略他们的存在。这群十五六岁的新人面对数量相当的骷髅士兵,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圣水和武器,冲了过去。

  骷髅骑士握着一把锈蚀的矛斧,它将这柄长武器向前挥动——没有智力、仅凭本能行动的亡灵像兵蚁一样,听令挥剑砍向敌人。后排的银弹火枪手瞄准战马的腿骨,但它腾空而起,避开了攻击。银刀刃和锈剑互相碰撞,发出此起彼伏的兵戈之声,甚至在四合的暮色中迸出火星。有的猎人已经趁机将圣水砸向死灵,它们的身体部分一接触到圣水就失去了不死的力量。一些臂骨和腿骨变回普通的骸骨,散落在地,但很快就被骷髅骑士斧尖燃起的鬼火复活,重新回到它部下的身体上。

  看来这次的敌人还有点意思,只有完全让士兵安息才能阻止骑士“治疗”它们。维托米尔看准时机,趁它们得到“治疗”之前,用剑斩下虚弱敌人的颅骨——他的双手剑比猎人配备的镀银长剑和手斧更沉重,虽然灵活性略处下风,但只要打在没有盔甲覆盖的弱点上,就能凭借力量将骷髅的骨架敲散。安德洛和普雷迪拉格手握权杖,但安德洛的权杖更细长,顶端镀金而形似法杖,更适合于使用神术的圣职者,他跟在普雷迪拉格后面念着祷词,抬手放出一道白光,面前的骷髅很快就倒下散架了;普雷迪拉格在前面掩护同伴,一手持盾,另一手挥舞极具杀伤力的钢制单手权杖,他的钝器很适合击打带有护甲的敌人,与只有骨头的亡灵战斗时比剑更为有效。当骷髅骑士横扫矛斧试图击倒两个最有威胁性的对手时,普雷迪拉格从矛斧下翻滚躲避,借机全力给了战马的前腿骨一锤。骷髅战马摔倒后,他立即念出祷词施放神术——骑士忠诚的战马在一阵白光中得到了安息。

  骑士失去了战马,它爬起来怒吼着,空洞眼窝中的蓝色磷火烧得更加旺盛。面对这位勇敢的圣职者,骷髅骑士挥舞矛斧,扫倒了身旁的两个猎人和骷髅士兵,像是要为一对一的决斗清空场地似的,发出低沉的战吼,朝对手刺了过去。普雷迪拉格很清楚自己面对长杆武器没有优势,他抬起盾牌,一边抵挡,一边寻找着敌人的破绽。已经和年轻猎人们打倒了一堆骷髅兵的维托米尔在一旁拄着剑,拦住了试图帮助普雷迪拉格的人。

  “即使是死灵也应该得到更公正的裁决,看起来它生前是个真正的骑士,就让这位骑士在最后一场决斗中得到安息吧。”

  普雷迪拉格没有理会把他单独留在这里决斗的维托米尔,他对此并不在意。安德洛解决了最后一个骷髅兵之后,也认为维托米尔说得有道理,往后退开。不远处的海格力斯觉得有趣,走出结界,在靠近“决斗场地”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亚罗利姆只好跟着他走过去。

  “看来无法安息的亡魂也有至死不变的本质。”

  “那叫做执念。”

  “尊重死者是一项优良品质。要不要打个赌?今天的重头戏就在那位勇敢的圣职者身上。”

  海格力斯还在兴头上。亚罗利姆点点头,没有再回话,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尊重死者了——至少现在他不会去挖墓地偷尸体的事,而且这些亡魂渴望着真正得到安息的一天,他只是用法术唤醒它们,给它们一个机会而已。

  “你需要更合适的武器吗,普雷迪拉格?要我把剑给你吗?”

  维托米尔的话多少带着一点冷嘲热讽的语气,骷髅骑士的攻击异常猛烈,使得年轻的牧师完全无法近身,只能勉强抵挡。普雷迪拉格根本没有理会旁边那个烦人的小子,他往后跳开一大步,趁骑士还在瞄准他的时候,举手将钢权杖投掷出去。

  权杖的金属头准确地砸在骷髅骑士的右肩上,锈蚀的铠甲破裂了,它的臂骨更是被砸得颤动起来。普雷迪拉格趁这个机会大步前跨,一把抓住矛斧的长柄,把武器夺过来扔在地上,失去武器的骷髅骑士拔出腰间的锈剑。虽然牧师失去了武器,但现在的情况变得对普雷迪拉格有利了,因为他可以举着盾牌靠近敌人使用神术了。

  “在白环的洗礼中安息吧,受诅咒的亡灵。”

  普雷迪拉格以盾牌弹开锈蚀的剑尖,借用白环的神力,伸手接触到敌人的盔甲,一道白金色的光的从他手中发出,拥抱了落败的亡灵。骷髅骑士魁梧的身躯单膝跪倒在地上,一瞬间的姿态像是获得了救赎和解脱的人——然后,这副骨架轰然倒塌,在空空如也的盔甲下散落一地。

  “很精彩的决斗。”

  海格力斯一边拍手,一边站起来走向被大家簇拥的普雷迪拉格。训练生们爆发出欢呼,纷纷走上去拥抱胜利者,或是和他握手。但普雷迪拉格显得很冷淡,他显然不太适应被大家称赞的感觉,接受拥抱的动作显得生硬而谨慎。安德洛无奈地笑起来,知道他只是因为性格太直率,不太擅长与人相处而习惯独来独往,他跟在维托米尔后面走上去给自己的朋友拥抱。普雷迪拉格对这位友人的回应显得自然多了,毕竟他们是从小在神殿一起长大的朋友。安德洛这才看到他淡淡的笑意——他是真的为自己的胜利感到高兴。

  “看来这还是太简单了,但大家的表现确实不错。”

  亚罗利姆一走近,普雷迪拉格就变回他那副冷淡的表情,甚至都不愿意接受死灵术士的握手。亚罗利姆觉得有点尴尬,只好把手收回来,安静地看着海格力斯给最佳训练生颁发奖章——一枚银制隼鹰挂饰,由银刃猎团团长亲自为年轻的牧师戴在脖子上。

  “虽然只是我主办的一场小型训练,但你应该获得这份荣誉,这是猎团的象征物,背后刻着年份,有一点纪念意义。而且,它很便于携带,就算你不打算携带,它也不会像奖杯一样占地方。”

  新人们被教官的幽默逗笑起来,但普雷迪拉格只是和海格力斯握了一下手,行礼表示感谢时,还是板着他那张令人感到乏味的脸。他琥珀色的双眼如鹰隼一样深邃锐利,鼻梁挺直,身材挺拔。如果他的表情再丰富一些,性格再温和一点,他对异性的吸引力绝不会输给皇家竞技场中任何一位英俊的骑士。


  训练队伍结束了实战。由神殿的两名牧师为大家简单处理伤口之后,队伍沿原路行进,准备返回驻扎的营地。太阳早已落山,黄昏的沼泽开始吹起阴冷的风,乌鸦成群地在树梢上吵闹。这时,教官和副教官胯下的乘马突然不安地扭过头小跑起来,乌鸦们也都安静了。队伍末尾的一名猎人注意到了什么,她停下环顾四周,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人。但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她就已经不再记得那人的脸了。鸦群从树梢上俯冲下来,将整个队伍打乱,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拔出银剑朝他们冲过来的女猎人。

  “怎么回事?”

  训练生们一边抵挡她的攻击,一边困惑起来。这森林里难道还有什么东西迷惑了她吗?这是他们未曾想到过的意外状况。普雷迪拉格快速跑过去,打算用神术让她清醒过来,却感觉自己背上挨了一下,向前倒在地上,对方力道很大,使他感到后背有些痛,但应该并没流血。安德洛赶紧把他拉起来,一边朝普雷迪拉格身后看去,他没有时间吟唱祷词,只好快速划出手势,使用最基本的神启之眼,以看清来人的身份。结果使他大吃一惊,他不由得高声喊了出来。

  “小心!是吸血鬼!”

  大家都警戒起来,他们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遮住上半张脸的正统吸血鬼——不死生物中唯一具有近似人类外貌,甚至比人类更注重外表,也更狡猾的存在— —他暗红色的褶边衬衣外还穿着一件皮制束腰,手上戴着一双剑术手套,长靴正好到膝盖以下——仔细观察可以看出是个男性。这只吸血鬼看起来是为了将自己的敏捷发挥到极致,除了手套、护腰和皮靴之外没有装备任何护甲,虽然穿得像战士一样简单,但远比人类的战士更优雅。

  在其他人冲上去之前,银弹火枪手立刻装填射击。吸血鬼在接触到子弹的一瞬间消失了——他变成烟雾直接出现在火枪手的面前。枪手按照团长所教导的,不去看吸血鬼的眼睛,他稍微低头,只看见吸血鬼的领子上缀着橘黄色的宝石——一颗黄铜镶边的蛋型琥珀——然后就被夺下武器、踹倒在地上。剩下的三名猎人从后面包抄过来,试图用剑和手斧刺吸血鬼的后背,砍他的脖颈。猎人一般为兼顾敏捷和防护装备皮甲等轻甲,但还是不比上发挥全部敏捷的吸血鬼,反倒被他弯腰躲过攻击,抓起倒地的火枪手作为人质,一边后退,一边掐着人质的脖子,让人类不敢轻易动手。此时,维托米尔用剑柄的配重球击打女猎人的下巴,把她击晕在地,然后飞奔过去。

  最初的猎物失去意识,吸血鬼又能重新控制一个目标了。他趁猎人们注意人质时,凝视中间那位拿剑的猎人——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面具下那双淡红色的眼睛——尽管他根本不会记得那双眼睛。被控制的猎人挥剑砍向身旁的两名同伴,被突袭的两人只能向一旁躲闪。吸血鬼扔掉人质,趁乱抓住因躲闪而靠近自己的猎人,把他整个拖了过来,直接握着剑刃后端无锋的部分,夺下银剑的同时将他踢开。银色的剑身在吸血鬼的手中挥舞,划过鹭鸶起飞般优美的弧线,剑尖一次次直指对手的咽喉。失去银剑的猎人只得掏出匕首应战,在斧手赶来之前被吸血鬼侧身肘击打中下巴,昏倒在地。

  “我都教你们多少遍了,不要直视吸血鬼的眼睛。”

  海格力斯大声说着,和亚罗利姆稳住坐骑赶来。但他们只是站在一旁观看,并不出手,好像仍然坐在裁判席上。

  最后一名银刃斧手听从了教官的指导,他避开吸血鬼的目光,开始依靠蒙眼训练中获得的经验战斗,但为时已晚。他没有警惕来自清醒着的人类的攻击——维托米尔从背后靠近,假意挥剑帮助他攻击吸血鬼,却用剑身侧面拍击他的背。斧手向前摔倒在地上,被突然“投敌”的同伴缴下武器。

  安德洛对眼前的情况感到茫然,手足无措,只想着先打倒吸血鬼再说。他跟在普雷迪拉格后面,准备趁擅长近战的朋友取得优势时施放神术。两人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吸血鬼目前为止的招数,却没记起他们的队伍是如何被冲散的——一大群乌鸦吵闹着飞下来包围两人,把他们分隔开,除了黑色的羽毛什么都看不清,听觉也无法发挥作用。

  敏捷的吸血鬼在鸦群的掩护下绕到安德洛身后,从后面踢了一下金发牧师的膝盖弯,又伸腿绊倒本就重心不稳的牧师。最后,吸血鬼抬起脚踩在他的脖子上,夺下他的权杖,阻止他通过语言祈求神的力量。

  普雷迪拉格用神术驱散受控制的动物之后,看到吸血鬼正踩着安德洛的脖子,举起银剑,做出刺向朋友胸口的姿势。他瞬间气血上涌,失去了理智,举起权杖吼叫着冲向吸血鬼。但是吸血鬼早有准备,他丢掉银剑,将右手的手套扯下扔在一边,再次化为烟雾。

  当吸血鬼重新出现时,他已从背后紧紧抓住了普雷迪拉格拿着盾牌的左腕,右手掐上褐发牧师的脖子,刀刃一样尖锐又冰冷的指甲按在他的颈动脉上。

  “精彩的决斗,可惜胜者有些不太理智。”

  普雷迪拉格并不怕死,但他从未被邪恶的不死生物扼住要害,这让他大脑一片混乱,当他想起用神术时已经迟了。随着吸血鬼在普雷迪拉格耳边低语,冰凉的尖爪迅速从他的咽喉往上移动,用力捂住他的嘴,防止他使用大部分需要祷词的神术。由于普雷迪拉格的个头很高,吸血鬼不得不把猎物的左臂往下扯,把他的头向后扳,露出温热柔软的脖子。

  吸血鬼张开嘴,像捕获猎物的大猫一样,亮出一对尖而长的獠牙。在那对獠牙的尖端接触到自己的皮肤之后,普雷迪拉格都没有再动一下,他被绝望的情绪笼罩,一直以惩治邪恶拯救善良为理想的年轻圣职者看到了自己的末路,他手中的权杖掉落在地,身体变得瘫软无力。

  很奇怪,吸血鬼没有咬他,冰冷的右手向下移动,抓住银隼挂饰的链子,把它扯了下来。然后他朝牧师的脖子吹了口气,就笑着放开了可怜的“猎物”。

  “海格力斯,你瞧瞧,这些新人还不能去杀吸血鬼呢。和你要求的一样,我什么法术也没用,胜利属于我了。”

  吸血鬼像个兴奋的孩子一样跑到海格力斯旁边。维托米尔收起剑跟在他后面,也为“邪恶一方”的胜利感到高兴。他期待已久的环节终于结束了,当“卧底”的感觉原来如此叫人兴奋。维托米尔之所以故意击倒女猎人,就是为了给吸血鬼重新控制一个对象的机会。

  “你就不感谢我吗,邪恶的吸血鬼。”

  “邪恶的吸血鬼决定把你吃掉以示感谢。”

  吸血鬼按住维托米尔的肩膀假意要咬他的脖子,维托米尔一边装作害怕,却突然伸手,差点摸到他的獠牙。吸血鬼退缩了,即使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而且他还戴着剑术手套;但他仍对主动来摸自己牙齿的动作感到害羞。

  “你掌握了对付我的诀窍,小鬼。我今天可以暂且放过你。”

  “我可不是小鬼,我比你就小一岁,你还是17岁,但我已经16岁了。”

  “我今年就能成年了。这几年来我一直有个疑问,人类为什么长得跟草一样快?”

  “你们俩感情真不错,但让我先打断你们,能不能让他们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再打闹?”

  亚罗利姆从马上下来,看着一脸茫然和困惑的训练生们。吸血鬼和维托米尔停止手上的动作,重新站好。海格力斯下马走到学员中间,大声对他们说话。

  “其实这是有预谋的,我雇了一个吸血鬼来杀你们,但他表示自己下不了手,只把你们全部打翻在地——好了,不开玩笑了。这是额外的实战训练。他是我的朋友,是和亚罗利姆一样的副教官,受我的邀请来对你们进行实战训练。我很早就想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吸血鬼。虽然听起来不太现实,但他并不站在邪恶一边,否则你们何止是一点血都没流,应该是早就没命了。这是很重要的一课,你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记住在这场战斗中吃的亏,回去后写成报告交上来——我之前讲过的知识,你们好像全都没能用上。以你们现在的水平去面对邪恶的吸血鬼,和血誓会主动献上祭品的行为没什么区别。”

  尽管措辞有些严厉,但海格力斯的语气却很和缓,他一边说,一边拉起倒在地上的新人,捡起武器递回他们的手里。吸血鬼走向刚刚被他吓得浑身瘫软的牧师,想对他表示歉意。维托米尔从后面拉住他,悄悄发表意见。

  “弗拉德,你不觉得那个人很难相处吗?你看他这会儿的表情,简直像掉进水里的老鹰,飞不起来又气得不行,准备随时啄人。你也会被他啄一口的。”

  “很形象,别让他听到。但是我必须把这东西还给他。”

  弗拉德为了显得更诚恳一些,只是藏起了尖爪,没有使用人类的伪装。他走过去伸手想拉普雷迪拉格起来,但对方看都没有看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才狠狠地瞪了他两眼。

  “我做得有点过分了……对不起,有时候我确实觉得自己有点邪恶,我为自己的玩笑道歉。这是你的东西,海格力斯和我说过拿到它就赢了,但这并不是正式的训练环节,所以你还是胜利者,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圣职者。”

  弗拉德向他行礼致歉,并将银隼项链递过去。但普雷迪拉格根本不领情,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了圣水瓶子。

  “好了,普雷迪,你别动手。吸血鬼……副教官先生,他是有点固执又钻牛角尖,也许不只是有点……交给我吧,我替他拿着,并且替他向您道歉。 ”

  安德洛跑过来按住普雷迪拉格的手,但他的朋友根本不想把圣水收回去,两个人之间出现了奇怪的僵持。好在安德洛比普雷迪拉格还高那么一丁点,他终于把朋友的圣水夺下来放回口袋,之后伸手接过银隼项链。维托米尔松了一口气,他还在想,要是这人真敢用圣水,他就要冲过去按住对方,还在他有个明白事理的朋友。弗拉德倒是显得很大度,他笑着对安德洛说话,尖尖的獠牙在嘴角两边隐约闪现。

  “要接受一个吸血鬼不邪恶这件事的确很困难,我理解他。”

  “我不要这东西。别装模作样了,就算你不拿掉这面具,我也能肯定!我见过你,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就是个邪恶的怪物,是个红眼睛的恶魔!”

  普雷迪拉格虽然没有再伸手拿圣水,但他一把夺过银隼项链,扔在地上,以更加凌厉的目光瞪着弗拉德。弗拉德抬头仔细端详眼前这个比他还高的少年,怎么也不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也对,毕竟人类成长得就和草一样快,在吸血鬼看来,他们今天是一棵草芽,过一段时间就长得比自己还高了。

  “真是个死脑筋,那我就拿走了,这算是我们'邪恶势力'的胜利,别管那个自诩正义的木头脑瓜怎么想,离他远点。”

  维托米尔捡起银隼项链,抓起弗拉德的手离开坏脾气的圣职者,前往那些年轻猎人中间。这些年轻人显然对真正的吸血鬼充满了好奇,他们试探着和弗拉德说话,和他握手,但他们的态度友好多了。弗拉德不得不为他们担心起来。

  “谢谢,我下手也许有点重,我为此表示抱歉。虽然你们很友好,让我有点不太适应……我要提醒你们,别对吸血鬼放松警惕,我自己都差点被邪恶的同类,准确来说是她控制的人类弄死。你们对付吸血鬼时千万别忘了——还有出于各种原因和他们站在一边的人类。”

  听到这话的时候,维托米尔感觉到众人的目光投向自己,他反而感到骄傲起来,挺直了身子。 


  深夜,三名教官和维托米尔坐在单独的帐篷里喝酒。海格力斯对弗拉德几年来的进步很满意,毕竟大部分是他一手训练的,也证明了他对吸血鬼已非常了解,就连训练真正的吸血鬼,学习他们特有的战斗技巧都行得通。

  “完全不使用法术的感觉如何?该说是我们的人毫无经验,还是该说你的进步太快?你已经能打败一小队全副武装的人类了,其中还有圣职者,而且完全学会了从背后制服目标。刚开始的时候,你总是会被我一个人反手抓住,这样看来,你已经在猎人手里死了好几百次了。”

  “还不错……我是不是变更像人类印象中邪恶的吸血鬼了?但我自己很清楚,我还不行,现在也经常会被你一个人反手抓住。我吸血的时候几乎没用过暴力手段——我不想杀人,只想让他们别记住我,所以我必须要先控制猎物,之后只能从正面下手。”

  “几乎没有?”

  维托米尔喝了一口麦芽酒,看着把头发束成小马尾的弗拉德,他伸手摸了一下对方脑后比小手指还短的细小马尾——吸血鬼很显然为今天的战斗细致地准备过了,甚至刚剪过头发。

  弗拉德看了维托米尔一眼,拿走了他的酒杯。

  “有那么几次吧,正好遇到强盗绑匪之流,为了救人所以杀了人——我不知道别的吸血鬼怎么总是吸干和咬死猎物;进餐太快、吸的血太多让我很不舒服,感觉自己变得像只吸满了血、完全飞不动的蚊子,一点都没有小说里描述的什么满足感。我只想吐一半出去,让自己好受些,但又不得不假装自己是个人类,送惊魂未定的受害者回去……也许这是贪婪的邪恶同类几十岁就比我强一大截的原因。但最后都是一样,我绝不能让人类知道是吸血鬼杀了强盗,只好做了一些不尊重死者的事,把尸体拿去喂动物了。”

  “那些是坏人,你想得太多了。下次有尸体留给我不就行了!我会非常尊重他们的。”

  亚罗利姆喝得有点兴奋,他又开始口无遮拦地表达对自己职业的热爱。

  “你没有记性是吗?不要在维托和其他人面前说这种话!罚你回去抄十遍《法术流派及代表理论》!”

  弗拉德喝掉酒杯里剩下的酒,用杯子敲自己学生的头以示惩罚。亚罗利姆一听到要抄书,赶紧坐正求饶。

  “亲爱的德拉戈米尔老师,我错了,我绝不会再犯,我不想抄书!”

  “弗拉德,我不是小孩子了,还有,你喝的是我的杯子……”

  吸血鬼大都是很注重隐私的,对于喝了人类的杯子这件事,弗拉德感觉自己还是有种难以跨越的障碍,就像这孩子曾经在玩猎人游戏时趁他装死,调皮地把手伸到他嘴里,摸他的牙一样……尽管想起来还有更令他害羞的事:他为了和海格力斯的猫搞好关系而出卖尊严,让猎人把手伸到自己嘴里,检查了自己的每一颗牙齿;亚罗利姆还把他的嘴撬开过,给他喂血,还把试图咬人的他推开——他的学生把过程详细地讲给他了。每次发生这种事,他都想变成烟雾逃回棺材里,把自己埋起来,立个墓碑,再也不见任何人。

  弗拉德低着头回忆过去,他试图说服自己:比起那些,喝了人类的杯子只不过是小事。这时维托米尔轻轻揪了一下他的马尾辫,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杯子推给对方。刚刚批评学生时,吸血鬼用掉了肺里所有的空气,这下又惊得忘记了说话前应该先吸气,张了半天嘴发不出声音。海格力斯伸手锤了一下弗拉德的胸口,这才让他想起来自己应该先吸气才能说话。

  “你看起来像是呛到了,但实际上是肺里没有空气,对吧?我会继续教你吸血鬼的战斗方式,以后有机会再来帮我训练新手,这对你来说也是宝贵的实战经验,一个不邪恶的吸血鬼要在人类中生存,就必须更好地掌握人类及吸血鬼的战斗技巧。”

  “好……好的。”

  弗拉德说完,赶紧端起自己的酒杯灌下去。他现在正因为出了洋相而尴尬。虽然吸血鬼并不会脸红,但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海格力斯的情绪一向较为和缓,亚罗利姆则因为害怕真要抄书只敢偷笑,维托米尔则毫无顾忌,盯着他哈哈哈地笑起来。

 


注:权杖(mace)就是锤矛,在中世纪的欧洲很常见。它的头部通常有几条突出的棱,呈放射状对齐,是一种对板甲专用武器,其击打能穿透盔甲造成伤害。由于此处需要使用其“礼仪权杖”的含义以作为神术使用者的法杖型变体,所以采用权杖一名。

  关于圣职者为何常以使用锤类武器的形象在各种作品中登场,有一种并不太可信的说法:欧洲中世纪的神职人员在战斗时需遵守戒律,不能见血。于是能够穿透重甲造成伤害,却不见血的权杖和钉头锤等武器成为教会战斗人员的主要武器。

  

  

·TBC·


后篇:龙棘(十四)

March
17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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