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棘(十五)

  前篇:龙棘(十四)


  敬圣之锤(三)


  ·学生东区欠(实际上,已经不只是东区欠了)一般向西幻paro。我还以为我可以像以前一样两三个晚上写一篇,这篇让我体会到了写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迫真难产,希望大家看得比我写得快乐(可能写了快一个月吧)


  ·惊觉这部分的故事还挺符合时事的,但只是巧合,剧情大纲8月份就有了。写上一话时我还在准备毕业答辩,写完这一话竟已经社畜半年了,鸽上加鸽.jpg


  ·传统艺能:爱他就折腾他(?)哪一章让我推好过了呢?答案是没有!而个人理解中阿塞又是特别倔的个性,我摩拳擦掌(又想了想……至少前传确实是没有折腾他,是豆丁保在折腾他)


 


  “能与神殿的诸位合作,我深感荣幸。我是龙棘公会的法师德拉戈什·弗尔佩斯,这两位是维托米尔·巴加诺夫和普雷迪拉格·伊里奇,虽然年轻,但实战经验丰富。您也许在想一件事,这个法师是不是在斗篷里藏着辉光堡的纹章?很遗憾,我并不是,也没有什么名声,只是因为小时候什么也不懂,把法术书当成故事书读了不少,居然还真学会了法术。”


       在出发之前,维托米尔建议弗拉德“学习人类宫廷法师的样子”。于是他现在穿了一身带银丝镶边的黑斗篷,把兜帽拉得很低,说话时保持“某种法术使用者的傲慢”。这么演练一番之后,就连接触过许多贵族的赫德维卡都觉得他挺有模有样。弗拉德说完这番话时还有些心虚,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起疑。他悄悄观察着对方的状态,心想,那些所谓宫廷法师跟在皇帝和领主后面,确实能唬住不少人——然而真正高明的法师和术士根本不愿故作神秘,甚至很少有人会知道他们是谁。人类确实是种多数时候只看表面的生物,他们无法读取内心,也极少愿意深入了解某个对象。

  

  “没什么可遗憾的,您一定很有天分,而且。我们也很高兴得到龙棘的帮助,目前我们和医生都束手无策,只能请一位法师来想办法——当然,能用法术的人本就不多,十个之中有七个冒牌货,两个是毫无信仰的异端,还剩一个一门心思研究渎神的禁忌法术——当然,我是在说公会以外的情况。王城的白环教会和龙棘向来关系不错,我可以给各位进行一个简单的祝福,白神的神力应该对抵御传染病有所帮助。”


  两边互相介绍过后,面前的白环牧师伸出双手,准备为三人进行祝福,一双褐色的眼睛在镜片后打量面前三人,尤其是法师的反应——他并不确定,面前这个没什么名号的可疑法师是否真能助他们一臂之力,但至少他表明自己并不是辉光堡的人。有名的法师和术士屈指可数,他们大都是辉光堡法术协会的成员,那是一个没有任何信仰可言的组织——这片大陆上存在许多教会和宗教团体,其教义虽有千差万别,但大多数都不认可辉光堡对其成员的训诫:真理并不由神揭示,法术只出于勤勉好学者之手。


  弗拉德的思维飞速运转,尽管他现在状态不佳。虽然接受祝福不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但也许能剥去他的伪装——直到四年之前他都没有想过,自己不仅经常和猎人打交道,还会夹在两个白环牧师中间——随便哪一样光是听起来都非常要命。


  “我很愿意接受您的好意,但我们自己也有一位不错的牧师。”


  他仍保持着“某种法术使用者的傲慢”以尽力伪装自己。要是在以前,他大概只想找个机会逃跑。虽然弗拉德·德拉戈米尔成长较人类缓慢许多,但他在进入人类社会后又学到了不少东西。在他开始和人类接触之前,父母就教导他学会克服对白昼和阳光的畏惧。现在,尽管还不成熟,但他正通过观察人类和非人类,逐渐学会掩饰更多弱点——不论是吸血鬼本身的弱点,还是内心的破绽:在和憎恨不死生物的人类打交道时,这些问题是致命的。而且他并不认为这位老牧师会就此停止试探。


  出人意料的是,在路上丝毫不理睬弗拉德的普雷迪拉格(他只知道弗拉德人类身份的假名字:德拉戈什·弗尔佩斯)竟接过弗拉德的话,向对方行了一个礼。


  “无须担心,我早已为他们施加白神的祝福。此次受到波及的扎罗耶村民人数众多,他们更需要祝福和治愈神术缓解病痛。再说,法师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不受诅咒和邪恶之物侵染。”


  老牧师的注意力转移到普雷迪拉格身上,神殿骑士也对他投来好奇与审视的目光:公会的自由牧师,非常年轻——在某种意义上比货真价实的法师和术士更稀有。 


  “龙棘竟然还有一位牧师。这么说来……你就是不久前离开神殿的伊里奇?我从王城的牧首大人那里听说了你的事,他对此感到很遗憾。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何离开神殿,但我们对白神的信仰是相同的。”


  “因在节欲修炼时未能抑制愤怒出手伤人。尽管有些人认为错不至此,但我因此意识到自己缺乏节制,不够虔诚,没有终身侍奉神的资格,于是我决定接受最重的惩罚。”


  普雷迪拉格看起来很诚恳,但维托米尔心想,他在公会里也这么说,要知道是不是真的,可能只能让弗拉德去读心——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那都不太可能;维托米尔知道意志力强到几天都不需要睡觉的人可以抵御吸血鬼的精神能力,而且弗拉德也绝不想再去惹火他——他大部分时候说起话来缺乏语气,好像心不在焉的农夫打水时把桶一股脑儿扔到井里。不过,这脾气古怪的家伙为什么突然又会主动帮弗拉德解围?本来维托米尔已经想好了许多理由,没想到普雷迪拉格先开口拒绝了牧师的祝福。


  “抱歉,但我不得不打断两位的神圣对话,可以问个问题吗?扎罗耶离这儿有多远?我们已经赶了两天一夜的路,连晚上都没合眼。要是很远,我们就打算先休息一晚。”


  维托米尔确实觉得很困,但他至少能在外人面前强打精神。他和普雷迪拉格轮流守夜,打过一会儿瞌睡——而后者竟完全依靠圣职者的意志力,根本没合过眼——他一直在监视弗拉德,好像准备随时找机会消灭吸血鬼,弄得可怜的吸血鬼完全没休息过, 活像条在冬眠时被人从洞里拽出来的蛇——虽然精神一直紧绷,但行动上却偶尔会慢半拍,若不是事先排练过,弗拉德觉得自己根本过不了这一关。


  “沿这条路往西南方向走,到扎罗耶[注1]村大约50里路。既然已经和各位见过面,我们先过去尝试救治病人,之后再等各位一起调查原因。”


  牧师身边的神殿骑士回答维托米尔。


  “好的,那就之后再见。愿白神的庇护常伴你们左右。”


  老牧师收回双手,向龙棘的三人点头致意,然后和身边的神殿骑士一起骑上马离开旅店。


  等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维托米尔才向普雷迪拉格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虽然他料到对方肯定不乐意解答。


  “你知道吗,佩加[注2]?我刚刚看到一只老鹰,它竟从其他老鹰的爪下夺走了兔子,还把它放走了。你发现这是一场误会了?还是终于想通了,要真正和神殿分道扬镳?罗德里赫到底找你说了些什么话?他该不会威逼利诱你了吧?这真是难以置信,自我们认识以来,你就像骑士一样坚持正义之道,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甚至都没怎么认识。停止你的过度想象,我只是认为这件事不需要其他人插手,而我也需要适当的时机。而且我要说明一点,这家伙不是什么兔子,是凶残嗜血的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站在他那边,他或许真没诱惑你,我猜——只是因为你从马背上摔下去时被踢坏了脑袋。”


  普雷迪拉格并没因为维托米尔是他的同龄人,就给他好脸色看。他还是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最后还瞪了旁边的弗拉德一眼,牵着马径直走向旅店。弗拉德叹了一口气,这是他从人类那里不知不觉学到的表达方式之一——他现在实在是太沮丧了。


  “虽然我该感谢他刚刚帮我拒绝了那个牧师……可我被盯得太紧,已经精疲力竭。我不想和他住一个房间,那简直就是拷问室——一个牧师没日没夜地盯着我,区别只在于他根本没想逼我交待什么,而且他确实很想除掉我。”


  “这家伙真是难以相处,而且意志过人,这让他变得更难相处……但我想他终究是个人类,总不可能永远都不睡觉。其实我已经困到觉得自己在做梦了……我待会想些法子让他去睡觉。但是话说回来——啊——我快困死了……你真的认为这家伙需要被公平对待吗?”


  维托米尔早就困得哈欠不停。强打精神见过白环神殿的两人之后,他现在恨不得把马鞍当成床铺立即睡下。弗拉德目前的状态并不能叫做困倦,也许叫做有些魂不守舍更恰当:无法通过休息补充力量会逐渐削弱吸血鬼肉体和灵魂的联系,使他们失去部分协调性,看起来迟钝又虚弱——原因在于,其灵魂会试图离开躯体,前往封闭之环的领域去恢复力量。


  至少在不需要面对其他人,只有维托米尔在的时候,弗拉德能感觉自己不需要伪装和掩饰,情况还不算很糟。


  “当然,他的想法也没错,要是他能轻易接受一个不死生物成天和人类混在一起,那他确实不配做个圣职者。我不太可能读取他的想法,但我总感觉比起行使正义,他的行为简直像是和我有私人恩怨……如果真是这样,他也太记仇了,我不过是在联合训练时吓唬了他和他朋友,要是我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就该知道当初不能那么做。”


  “行吧,你一贯如此宽容。不过我敢肯定,罗德里赫一定是知道我肯定会跟着你才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让你来给他考试。这下好了,我本来还想自由一阵子的,这都要怪那个普雷迪拉格。”


  “作为会长,他没理由让你天天游手好闲,你也16岁了,不应该再找我要零花钱了。进去吧,我得想办法休息一会儿。”


  两人小声说着,跟在牧师后面。虽然普雷迪拉格早已跨进了旅店的门,但他仍一刻不停地盯着弗拉德看。


  


  直到他们再次出发,弗拉德的想法都没有顺利实现。不论维托米尔如何进行干扰,普雷迪拉格都坚持坐在房间里监视他的考官。这对于弗拉德来说实在是极端难以忍受,他的本能和理智都不允许自己在这种状态下休息——他的灵魂将暂时回归黑暗,对人类来说,是不死生物暂时归于死亡。也许本能可以让他在危险时醒来,但把毫无知觉的躯体留给圣职者无异于自寻死路。


  直到最后,劝说和干扰到最后也没有任何效果。维托米尔实在是太困了,他说自己要在床上坐一会,就靠着床架睡着了。无奈之下,弗拉德提议等维托米尔睡醒就直接出发,普雷迪拉格也没有反对。等待维托米尔休息时,弗拉德开始尝试和普雷迪拉格进行交流。


  “神殿的教育内容包括各种应对亡灵和不死生物的知识,你应该是学得不错,等我变得越来越弱,你就可以动手了。如果我能活着回到公会,倒是可以在这方面给你一个很高的评价。”


  “你不可能迷惑我,吸血鬼。如果你认为我也是你的猎物,那就试试看,对一个圣职者使用魅惑、读心和控制就是自寻死路。”


  “我早就习惯把那些能力放在一边了。虽然你出于某种原因协助我,我也只能猜测……你想让我感觉受到威胁,然后迫不得已撕下伪装,除了没把我囚禁和钉起来,就和拷问没什么两样……只是你确实不会有任何收获。我并不打算尝试说服你,你可以当做没有听过:除了不得不窃取人类的血液之外,我不做任何邪恶的事,绝不因为过量吸血杀死人类——和你所知道的那些怪物有本质区别,不如说,我害怕且讨厌他们。”


  “我只知道,请一个传播热病的怪物来调查瘟疫实在是太荒唐了,这里的居民要是知道了真相,他们会比我还想除掉你。”


  虽然因缺乏睡眠而面色不佳,但普雷迪拉格没有表现出丝毫困倦。他实在是太难揣测了,几乎什么都不说——弗拉德只好闭上眼睛开始冥想,避免继续消耗大量精力。施法是件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事,他还得去调查可能存在的施法痕迹呢。


  


  弗拉德一边调试法术罗盘,一边听维托米尔陈述他从医师和学者处得到的报告。这个罗盘是他的诸多个人收藏之一,尽管它实际上比起罗盘,其实更像一台天球仪,除了外侧在代表经纬的两个黄铜圈,内部还有两个类似的黄铜圈,每个圈的一侧都镶有一粒水晶。一块为仪器供能的水晶被由镂空的黄铜底座包裹在仪器正中心。底座的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倒金字塔型凹槽,这里原本放置着四个经过去魔力处理的乌木正八面体,弗拉德早已把它们拿出来以备使用。底座背面中心还嵌入一个可自由转动的刻度盘,供使用者进行校准。


  “村医不知道第一个得病的是谁。负责调查的医师者已经仔细检查过每个患者,他们的结论我大致记下来了——症状看似没有太多相似性:有一些村民以为只是小毛病而一直没去看医生,最后被发现死在家里;一些健康人突然罹患了原因不明的慢性病,非常痛苦但一直活着,甚至有病人一心求死。学者也对此感到疑惑,他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情况都非常糟糕,不存在轻症患者,但从发病时间和数量来看,几乎不存在传染性,村中的牲口和水源也都没有问题。”


  “的确奇怪,听上去不太可能是什么怪物或诅咒引起的——那些东西和普通的瘟疫一样存在规律,比如,食尸鬼可以传播败血症,而且不分人和动物,那可以为它们带来更多食物;若是受到诅咒,则更加容易总结共同点,因为诅咒是人为或神罚。第一个去看医生的人呢?”


  “村子东面的樵夫家,他首先带着两个孩子去看村医,两个孩子从一周前开始浑身疼痛、连续发烧、变得消瘦,甚至经常意识不清。得知村医对此无能为力之后,他和妻子开始认为那是他没有受洗就夭折的孩子回来报复他们。现在他们一家已经因为害怕离开了房子,借住在村医家中。就是这些情况。”


  “好的,你做得不错。等我调试好,就把它拿到那家过去摆上,我去放置法术指示物。不过……说句实话,这些情况更不像法术引起的瘟疫,我还想从普雷迪拉格那里了解神殿的判断……也许还是算了。我不太确定,这可能并不是法术导致的。”


  “这里的人坚信不明瘟疫是吸血鬼造成的——他们过去被某个吸血鬼、夺魂鬼或是吸血凶灵之类的东西害得很惨,经验教训代代相传——他们根据传统钉穿和烧毁了死者的遗体,所以能调查的东西不包括尸体。”


  “这些恶心的东西怎么到处都是?看来这儿非常不适合我……”


  死人确实会变成或吸引很多种怪物,而这种事又偏偏是人类最害怕的,这种恐惧已经演变为过度夸大的迷信,在王国境内和周边区域不断肆虐。弗拉德对此感到非常头疼,谁能相信真有一种吸血鬼,和死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呢?自从他成为公会一员之后,才发现人类为何如此畏惧关亡灵和不死生物:只要有人死去的地方就有这些东西,这方面的委托确实很多,但其中又有不少是恐惧和传言催生的误会。


  “我也觉得那是些恶心的东西。尊敬的考官大人,您不打算差遣我吗?嘴上说要公平对待,实际上还是把我晾在一边,这叫我如何相信您呢?”


  普雷迪拉格去白环牧师那边帮助医治病人之后,很快就回来了——牧师们发现神术不怎么有用,可以缓解症状,但对治疗没有任何帮助。进门之前,他就在外面听着两人的对话。吸血鬼是否真的因疲惫和太过专注而没有发现他?他正观察着弗拉德的反应——对方看起来真的吓了一跳,但更有可能是完美的伪装:正因吸血鬼能够伪装成活人,它们比腐败的死尸更面目可憎——那的确令他感到恶心。比起质问,他更是在嘲笑这个吸血鬼的伪善和狡猾——对人类宣称自己的同类是“恶心的东西”,因为畏惧圣职者而尽力回避他作为考官的职责。


  “不错的问题……我是很乐意把需要出门的事情交给你,还想问问你从神殿那边得到了什么发现。但我觉得你不乐意……而且也是因为你一直盯着,我已经快要累垮了。”


  弗拉德尽力显示出考官的威严,但显然失败了。比起追捕吸血鬼的圣职者,普雷迪拉格更像是追逐猎物的猎鹰,耗尽猎物的意志和体力之后,他将会发起袭击——吸血鬼对此愈发感到担忧,如果精力得不到恢复,他根本想不出有效应对各种神术的办法。


  “那是因为你个头高,又凶神恶煞,”维托米尔盯着普雷迪拉格,“凡是被你治疗过的人也都会这么觉得。”


  “是吗?如果我对他们说‘好好休息’呢?”


  普雷迪拉格说这话时意味深长地盯着弗拉德看,弗拉德觉得他只是在继续折磨自己。


  “可你已经让我失眠了……”


  “我来做这些事就行了。告诉我该做什么,然后回去当你的死人——我会一边按你说的做,一边向神祈祷叫你别再醒来。”


  “这对我而言还真是可怕的诅咒。但至少现在还不能躺下,仪器需要小心使用,我不像人类,疲倦不会让我昏迷,只能剥夺我的能力和行动力,当然我也可能会死,很遗憾,是暂时性的那种……除非你趁那时候动手。但我还是可以完成考官该做的事,为了保证结果的准确性,我需要亲自去看你们表现如何。我会尽全力保持理智和清醒的。”


  普雷迪拉格皱起眉头。他没有料到这只吸血鬼会拒绝休息,还要跟着自己。这本来是一次试探,他想趁弗拉德独处时抓个现行:比起休息,吸血鬼在极度缺乏精力时,几乎都会选择饱饮受害者的鲜血恢复能力,那远比躺回棺材等着猎人和圣职者赶来更迅速、有效,也更安全。他对此感到困惑:莫非对方已经读取了他的想法?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对于早已高度戒备的人类,至少这些能力会被察觉和抵抗。


  维托米尔则在认真观察普雷迪拉格的举动。这小子看起来十分困惑。我就知道,他绝不可能对吸血鬼仁慈——维托米尔心想。他很明白,牧师这么说绝非因为怜悯,只是在等待弗拉德犯下他所期望的错误。当然,出于他对弗拉德的了解,这个牧师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他的一切做法都是徒劳的,只能使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无法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维托米尔想尽快结束这种状况,但牧师实在偏执得可怕,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做好在必要时出手保护弗拉德的准备。和普雷迪拉格一样,维托米尔并不看重考试结果。只不过,两人的目的完全相反:普雷迪拉格只是将入职考试当做执行正义的手段,幸好罗德里赫把他叫去谈了些什么,从而促使他采取较为理智的做法;而维托米尔早就想好了——哪怕无法继续留在公会,他也必须确保弗拉德的安全,没有比这个特别的吸血鬼待他更好的人,他早已视线弗拉德为挚友和至亲。在两人朝夕相处的四年之中,维托米尔愈加意识到,吸血鬼和人类的区别非常巨大,除去昼伏夜出和从不上餐桌之类的区别,弗拉德还时常在他说谎时轻易看透他。他起初是想瞒过弗拉德的眼睛,但这也促使他变得更加理智且深藏不露,至少对人类来说是如此。维托米尔的言行会让人觉得他非常自由散漫,做事缺乏考虑,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在需要时,他的思维无时不刻都在飞速运转。至少在夜晚外出对弗拉德来说是安全的。他锤了一下普雷迪拉格的背。


  “你这家伙真是叫人头大,尤其是你那张刻薄的嘴,任凭是谁,听你讽刺一句就足以失眠好几天。行吧,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时间不等人,而且我实在是太困了,还想回来睡一会儿。你不睡吗?那你可能会死,永远都醒不过来那种。”


  “那就走吧,我会考虑睡上一觉的。顺带一提,神殿牧师对此也毫无办法,所以它确实不是怪物或诅咒带来的。希望我们的考官最好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普雷迪拉格面无表情地回答。


  


  午夜对人类而言可能藏着许多未知的鬼魅,树叶在阴霾中窸窣作响,夜风穿过门窗的缝隙发出呜咽声,蛇在此时绞杀熟睡的鸟儿,鬼怪也得以趁人类陷入黑暗夺取性命。但是在弗拉德看来,一切都清晰可见,他可以隐藏在黑暗里,躲避普雷迪拉格的目光,反过来仔细观察这个人类。普雷迪拉格已经极度疲惫,他可以听到牧师的心跳突然变得极快——这个人类的身体已经开始因极度缺乏睡眠陷入混乱。


  “普雷迪拉格·伊里奇,我真心建议你去睡一觉,你的状况比我差很多,毕竟我无须害怕死亡——如果不是你,我每天都要接受它。就像维托米尔说的,你可能真会死。你可以放心,我绝不趁此机会做出能被你抓到什么把柄的事。”


  普雷迪拉格并不理会他,只是按照弗拉德先前的指示把最后一块乌木的尖端朝向罗盘放置处,埋在村子正东面,然后盖上一层泥土。维托米尔耸了耸肩,他早就知道普雷迪拉格会是这种反应。在弗拉德告诉普雷迪拉格需要按顺序在四个方向放置法术指示物,并将木块交给他时,他显然都不太愿意碰到弗拉德的手,尽管弗拉德一直戴着鹿皮手套。


  接下来就该回去等待罗盘指示结果,这通常需要四个小时或更久,视可能侦测到的法术复杂度而定。弗拉德决定去樵夫的屋子里守着——法术罗盘属于他的个人收藏,普通人大都知道法师的工具一般价值非凡,盗贼和抢匪当然就更清楚了;最重要的是,要弄到一个新的,比把弄丢的找回来更难。维托米尔强烈要求普雷迪拉格回去睡觉,但普雷迪拉格仍打算跟着弗拉德,以便于继续监视他。牧师早已做好打算:在他因过度困倦倒下之前都必须监视吸血鬼。


  于是维托米尔也只好跟着普雷迪拉格走。他不知自己是否还清醒,又是如何走到小屋中坐下的,但他对自己的想象记得很清楚:用剑柄敲晕这个烦人的牧师,好让他乖乖睡上几个小时,让自己和弗拉德都可以得到休息。


  


  天色逐渐变亮时,维托米尔早已靠着墙进入梦乡。普雷迪拉格坐在门口,努力保持清醒以监视吸血鬼,但他也快要坚持不住了。弗拉德感到自己不仅开始时常精神恍惚,感官能力也逐渐变弱。他必须找个机会去休息,还需要进餐,但在白环牧师面前拿出装血的瓶子并不是明智的做法,他只能等到普雷迪拉格睡着。罗盘没有任何动静,这并不在弗拉德的意料之外——他并不觉得有什么法术可以制造这场悲剧。到底是什么引起疾病和死亡?会是什么他未曾在书中见过的东西吗?如果他近两百年的阅历(当然,书本知识占绝大多数)都无法派上用场,其他人类有可能找到真相吗?也许亚罗利姆这样的亡灵术士会有办法……?不过这并不是凶杀案,那些亡灵也不见得知道什么,而且神殿绝对不会愿意看到死人跑出来当证人。这么看来,罗德里赫没有让亚罗利姆来调查确实比较明智,虽然神殿也不乐意看到吸血鬼,但只要能骗过他们,吸血鬼就好过不太懂得遵守主流道德观念的亡灵术士。


  “就连你都没听到吗?有人来了。”


  普雷迪拉格突然说了一句话。弗拉德这才意识到自己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几乎已经因疲劳而魂不附体。他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尽力保持清醒,将仅剩的精力调动到感官和伪装能力上。维托米尔也惊醒了,并下意识把手搭在靠墙放置的长剑上。


  然后就是敲门声。普雷迪拉格看着弗拉德:暂时放下敌意,变成某种询问——吸血鬼当然很容易辨别人类和非人类。


  弗拉德对他点头。外面的毫无疑问是人类。一个年轻男人,气味没有什么异常,但和这村子格格不入。他是外地人,而且刚刚来到这里。


  普雷迪拉格打开门,却先被对方反问一句。


  “你是谁?那个用剑的又是谁?这里人太多了。我要单独和里面的法师谈谈。”


  这人看上去实在是太可疑了,他的兜帽几乎遮住鼻梁,声音也有些飘忽而难以捉摸。普雷迪拉格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当他观察对方时,几乎抓不住任何有用的特征。牧师迅速警觉起来,挡在门口,握住腰间的权杖。无论如何,他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弗拉德的真面目。


  “那你又是谁?你认识这儿的法师吗?在明确回答我的问题之前,你不能进去。”


  “我不认识他,但我不介意和他谈话。我猜猜……您要么是个逃犯,要么就是专抓法术罪犯的人。如果是后者,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值得辉光堡亲自出面的事。”


  当弗拉德观察来人时,他马上就意识到这人也许用了某种法术,使自己的特征变得难以被记住和辨认。他是个法师或者术士,而且来头不小,很可能是辉光堡的人。事实上,弗拉德并不确定,一个吸血鬼伪装成人类进行法术活动是否会违反法术协会的规定,因为吸血鬼大多被猎人和神殿除掉了,所以并没有这条规定。但鉴于全人类对吸血鬼的憎恶,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的情况不容乐观。已经有人看穿了他的伪装吗?他只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你想多了。而且我不怎么喜欢和人交流。”


  陌生人在普雷迪拉格面前轻轻挥手,他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倒下去失去了意识。维托米尔见状,一边拔剑,闭上双眼试图规避以手势产生的法术效果。但他很快感到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从门口涌入,眩晕从黑暗中升起。维托米尔也倒下了。弗拉德很清楚他们只是晕过去了,但问题是,面前这个人使用的法术非同一般,他必须想办法保护两个人类和自己的安全。


  “你想干什么?”


  “无需担心,我只是需要安静的谈话氛围。”


  来人带上门,看了一眼桌上的法术罗盘——目前为止,它仍没有丝毫变化。


  


  ·TBC·


      [注1]扎罗耶:捏他塞尔维亚的Zarožje镇,因据传是塞尔维亚最著名的吸血鬼萨瓦·萨沃诺维奇(Sava Savonovic)的居住地,现今已成为当地著名观光旅游项目。2012年11月,这里还发布了吸血鬼可能出没的公共卫生警告。(来自wikipedia和美国国家地理新闻)


      [注2]:Predrag的昵称可以是Pedja。


后篇:龙棘(十六)

January
31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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